这支美妙的赞歌的调子就是这样，这种虚荣心才是真正的莫洛克神[3]，这神的文火把人和卵石逐渐化为灰烬。莫洛克神自身始终不变，无所畏惧，他的饿极了的肚皮烧得通红，同时，脸上现出厚颜无耻的微笑。友谊、爱情、自由、祖国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被他烧坏，一旦他没有什么可吃了，他就变成积满炉灰的冷炉子。
我在热心地对自己讲这一套大道理的同时，一直在不住地往前走，因为我觉得，顺着一条思路想下去能够消遣这凉气袭人的时间，所以就把这种思想活动继续下去。现在我考察了一下自己和自己的生活作风，思索了一下自己如果去掉了虚荣心这种毛病或者有朝一日去掉了它的情形，思索了一下对虚荣心狠重的世界应该采取什么立场。我心里想，有虚荣心的人是没有虚荣心的人的奴隶，因为他们力图博得后者的赞赏，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奴隶们也会起来反抗，并且变得很残忍，就像圣多明各的黑人[4]一样。在这两种情况下，都需要从他们当中走过，并且和他们相处得好，而不使精神或身体受到损伤。但是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和他们区别开，自以为高出他们之上呢？难道是为了让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再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
想到这里，我的思想陷入了死胡同，我正在寻找出口时，忽然吹来一阵风，把一棵树吹得猛烈地摇动，树叶上聚积的雨水猛然间落到我的肩上和背上，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也把身体摇晃了摇晃，想找一个容身之地躲避一下，但是没有这样的地方，而且也不容许我这样做。然而我还是很想怎么来减轻一下自己的负担；最后我找到了减轻负担的办法，这就是把崔汉的骷髅处理掉，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它的压力，这与其说是由于它的重量，不如说是由于它的形状疙疙瘩瘩，背着很不方便。我正想轻轻地把它放在旁边一个丛林里，心里忽然涌现出这样一个愿望和要求：在我这处处被迫的处境中，做出一件自觉自愿的事，从而使自己高出这种处处被迫的处境之上，即使仅仅高出一拇指也好。所以我又把这件有苦行意义的物品装进背包，继续我的艰苦的旅行，这段旅行另外还要把我带到种种迷误的和困难的道路上去。
注释：
[1]坦赫伊瑟尔（Tannhäuser），十三世纪德国骑士抒情诗人，民间传说他曾被爱神维纳斯引诱，到她的魔山（即赫瑟尔山）去住过。
[2]见《新约·路加福音》第七章。
[3]莫洛克神（Moloch），古代腓尼基人所信奉的火神，以儿童作为献祭品。
[4]圣多明各（SanDomingo）岛西部于一六九七年成为法国殖民地，一七九一年，在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下，圣多明各的黑人成功地发动了奴隶起义，一八〇一年，拿破仑企图恢复殖民统治，派兵进攻起义军，遭到彻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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