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帝病逝，举国哀痛，帝都户户闭门锁户，门棱上挂着白布条。
六皇子府里万籁俱静，祈浩天进了庭芳苑，抱了抱祈晟，对紫玉道：“周定纬明日离京，我已和他说你要带着祈晟回乡祭祖，托他一路照顾，此番定又打乱，你先带着祈晟离开。”
“六爷......”紫玉虽足不出户，但最近连叶霜都不常出现了，心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皇位在新旧交替之际，是最容易出乱子的，而祈浩天脸上的神情也说明事情绝不简单。他竟会让她带着祈晟先走，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安然度过。
“不用担心，待一切平定之后，你和祈晟愿意回来，这里的大门永远是为你们敞开的。”
“六爷......”虽然祈浩天这么，她心头却跳的极快，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你们在这，我反而还要顾虑你们，明日便带着祈晟和周定纬离开吧。”祈浩天拍了拍紫玉的肩，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依照祈浩天说的，紫玉借故回乡祭祖，带着祈晟随着周定纬离开帝都。
这六皇子府里，迎来送走，如今府里空了大半。
除了丫鬟们都到六皇子独宠柴清，柴清心思厉害，这进来没多久，府里的女人散的散，死的死，关的关。
现在除了禾芳斋禁闭的何善芝，这六皇府里，就只有这柴清了。
送走紫玉，祈浩天走了进禾芳斋，何善芝敲着木鱼，听身后有人进来，以为是送饭的婢女，只道了句：“放在那吧。”
“何大人已经外调湖广做巡抚，你今日便回家去吧。”
何善芝听到祈浩天的声音，敲着木鱼的手一顿。
祈浩天转身欲走，何善芝忽然道：“其实你知道那晚并没有发生什么，是吗？”
在醉云居的那个晚上，祈浩天一开始确实已经要碰她，也许是漪兰药量下错，在还未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便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那些白浊是真的，那鲜红的血不过是她划破手指的。她其实也是在赌，若是祈浩天在洞房之夜来了禾芳斋，便会发现她还是完璧，便会知道她的欺骗。
祈浩天背着身子对她点了点头，原先他也并不肯定，但是事后想想，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娶何善芝，不过是和柴清堵得一口气。
那日她对他说恭喜，其实他是想去解释，并未发生什么，她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得对她说恭喜。
“你的心里只有她吗？”何善芝也料不到自己竟然可以这般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祈浩天正要跨出门槛的脚一顿，在逆光里点了点。
何善芝泪落出眼眶，脸上却扬起一个笑。
“小姐，何善芝也走了。”水灵儿走到柴清身边，连她也感觉到了局势不寻常，怕是再不走就走不了。
柴清有些出神地看着池子里的荷花，这咸帝驾崩，段君逸应该是快要动手了，看祈浩天做的准备，一个个遣散，就知他心里可能是有了盘算，却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
“水灵儿，你先离开吧，我怕是不好走了。”已经到这个地步，想要抽身，恐怕是难了。
何况身上的凝香毒要发作，大概也只有十几天了，十几天，没有时间了。
“水灵儿不要离开。”
“你先去西域寻解药，依你的武功应该可以很快到西域，若是拖上我，又要耽搁些日子，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可是......”
“好了，去吧。”柴清其实清楚的很，这凝香丸的解药怕是不那么容易寻的着，祈浩天知她中毒这么久，定是也去寻过了，依照暗夜门的势力都还没寻着，水灵儿一个对西域完全不了解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轻易找到。
现下当真是绕去楼空，往日这么多人的六皇子府，现在出了丫鬟小厮和侍卫，就剩下刘荣、柴清和祈浩天。
柴清走进了天水阁，祈浩天躺在葡萄架下，眯着眼睛，似是睡着一般，却在柴清进来的那一刻，轻声道：“你来了。”
她身上的曼陀罗香已经远远便能闻到，而他派出去寻找的人，已经回报，依据线索，凝香丸的解药应该落入旁人之手了，看来是有心之人，要利用那解药做些什么。
“你有什么打算？”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看到祈浩天卷进着里面，但是他却不得不卷进去，只因为他姓祈，她想劝他离开，却无从开口。
“祈若天，不，应该是段君逸，你画中的那个人便是他吧？”祈浩天笃定地问，当时他被心中的怒意烧红眼睛，其实那个背影，他应该早早可以判断的出的。当年段丞相有两个儿子，若是按年龄推断，祈若天应该是段君逸。
而他却是在怀疑祈若天的动静之后，才忽然想到。祈若天自幼住在宫闱外，与她这些兄弟也并不亲厚，甚少见面，若是有人要扮成他，确实是最容易的。
柴清身子一僵，木然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祈晟满月，虽然我没有看到你，但是祈若天身上有曼陀罗地香味。”祈浩天依旧闭着眼睛，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就是在那一天可以肯定了。
还有那日早晨的箫声和柴清的反应，这都无疑在说祈若天和柴清早有相识。
“为何不揭穿？”柴清问地声音有些发颤，也许正是因为她心里的是知道答案的。
祈浩天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若是揭穿了，她还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吗？也许段君逸马上要把她带离，不如装作糊涂的好。
“你要杀了他吗？”
祈浩天勾起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道：“也许是我被杀呢？”
柴清因为这句话，没来由的慌乱，只是下意识地呐呐地道：“不会的。”
“如果我被杀，是不是你便会站在我这一边，会像曾经想念他一样的想念我？”祈浩天凤眸上挑。
柴清嘴唇紧抿，摇了摇头。
“呵，即使是死也比不上那人吗？”祈浩天自嘲的发笑道：“看来要好好活着，在你眼前晃久一点，也许你就会改变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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