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这个懂事的小伙子！”她喜气洋洋地笑着说，“你今天来了，立刻就利用这漫天大雾的时机，不等天黑就来看我；我可万万想不到你会这样做！”——“不，”我眼睛瞅着地回答说，“我是昨天来的，住在小学教师家里，因为安娜病着。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能到你那儿去！”尤蒂特双臂交叉着沉默了一会儿，用她那聪明犀利的目光看着我，我不由得抬起眼睛注视她的眼睛。
“只要你这种说法能对你有一点帮助的话，那当然比我那种说法还要聪明些，可惜它无济于事！不过，因为我们的可怜的小宝贝病着，我要公平合理，把我们达成的协议修改一下。看来至少一个星期之内，像这样的雾天天都要持续几个小时。如果你每天白天都到我这儿来，我就免除你夜里来的责任，同时还向你保证，决不对你有狎昵的表示，如果你要这样做，我甚至还要训你一顿呢。只是每次你都得用一个字回答我向你提出的同一问题，可不许说谎！”——“什么问题呀？”我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啦！”她回答说，“你来，我这儿有美丽的苹果！”
她抢先走到一棵苹果树下，这棵树从树枝和树叶看来，品种比其余的树更为优良，她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几磴儿，把几个形状和颜色都很美的苹果摘下来。其中的一个还湿漉漉的发亮，散发着清香，她用洁白的牙齿咬成两半，把咬下来那一半给我，然后开始吃另一半。我也急忙吃我这一半，觉得味道新鲜甜美得出奇，巴不得她照样把第二个苹果咬下一半给我。我们这样吃了三个苹果以后，我觉得嘴里甜津津的，十分清爽，由不得想和尤蒂特接吻，还想从她嘴吸取残余的甜味，这种欲望我不得不极力克制住。她看到我这样，笑着说：“现在你说：你是喜欢我吗？”一面说，一面凝视着我，虽然这时安娜的形象鲜明生动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是！”尤蒂特听了以后心满意足地说：“你可要每天都对我这样说！”
紧接着，她就和我闲谈起来，说：“你确实知道安娜这个好孩子的情况吗？”我回答说，我对她的情况实在不了解，她接着说：“据说这可怜的女孩子近来做过一些奇异的梦，有过一些奇异的预感，她预言要发生的几件事，确实都已经应验了，她有时在梦中和醒着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预感到远方的亲人当时在做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或者健康情况如何，她现在非常虔诚，最后，据说她有肺病！我不相信这类事情，不过，她有病却是真的，我衷心祝愿她安好，因为，由于你的缘故，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所有的人都得受自己注定要受的苦啊！”她带着沉思的表情添加说。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信她这话，在这同时，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安娜的形象也蒙上了一层奇异的面纱，使人觉得离奇古怪。简直就在同一瞬间，我还觉得，好像她现在一定看见我多么亲密地站在尤蒂特身边似的，不禁吃了一惊，向四下里东张西望。这时，雾渐渐消散了，透过它的银色的薄纱已经看得见蓝天，一缕一缕的阳光投射到湿淋淋的小树枝上，照得陆续滴下来的小水点晶莹发亮；已经看见一个男人的蓝色的身影，最后，阳光渗透四面八方，笼罩在我们身上，我们俩站在那儿，身影投射在阳光微微照射的草地上。
我急忙离开那里，来到舅父家，听见人们讲了安娜一些情况，这些情况证明尤蒂特告诉我的确是事实。因为我在这个气氛活跃的家庭受到殷勤款待，大家的亲切的交谈使我心里宁静下来，我就又微笑着对那一类事情表示出不相信的意思，还高兴地看到，年轻的表兄弟们都和我一样，也不太看重这类事情。但我心里总残留着一种混杂的情感，因为我觉得，喜爱这类现象，对这类事情起反应，就已经可以说是狂妄的表现，虽然我绝不认为善良的安娜会这样，但我看到她受了魔法迷惑，变成了使我觉得陌生的、可厌的人，这样的人我认为是会有这种狂妄表现的。所以，我晚上回来，向她迎面走去时，心里就怀着一种恐惧的感觉，但我一到她跟前，她的可爱的风姿很快就消除了这种恐惧。她还当着她父亲的面，低声讲起自己几天以前做的一个梦，所以我看出，她愿意让我知道她误认为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就毫不迟疑地相信她所讲的事情，对她很尊重，先前越怀疑那一类的事，现在就越觉得她可爱。
当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更用心琢磨这个问题，想起自己曾读过一些文章，这些文章的作者并不假定有不可思议的和超自然的事物存在，指出自然本身还有尚未探明的领域和能力，因为我一深入思索，觉得，如果不想对一切可能性之中最伟大的，即对上帝的存在，持怀疑态度，把他放逐到荒漠孤寂的虚无缥缈之乡的话，就得相信，还可能存在着不少奥秘莫解的关系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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